今年人间烟火味可能来自工厂流水线

  北京路成为广州商业街的历史大概有800年,岁月沉淀让这里的日均人流量达到40万,节假日更是人潮汹涌,探访人数超过百万。

  当然不是贸然就入驻了北京路,侯世达的这个决定基于他的充分调研:首先,他第一家店因为装修和出品定位精准,所以开业一两年来客源不断。在网络平台,他们家餐馆的品牌知名度在同类中排名前三。

  第二,北京路是广州核心商圈之一,恰好在这个区域的核心地段出现了一个200多平米的待转让旺铺,租金不高。借助品牌优势,餐厅把客单价锁定在60元左右,侯世达认为“十分有搞头”。

  2017年底,侯世达用各种方式筹集了大约200万元的资金。装修、报消防、请厨师、招人、员工培训、确定供应商……这些流程全部走完后,2018年开春,承载侯世“两年回本梦”的第二家店盛大开业。

  在现代都市里要快速实现财务自由的梦总是少数。头一年盈亏基本平衡之后,侯世达的馆子摇摇晃晃地撑到了2019年末。

  这一年,中国餐饮全产业人数超过了2600万人。如果加上外卖、流动商贩和农家乐,提供餐饮服务的实际人数在3000万以上。按中国总人口14亿计算,相当于每个餐饮人要负责46个人的胃。

  2019年末,他发现自己锁定的目标客户——年轻、猎奇、有自我健康管理意识的消费者,对他的馆子并没有十分青睐,虽然他那儿的设计上称得上网红、出品和菜单也是健康食品界的杠把子。

  直到疫情发生、所有的堂食被禁止,他才恍然大悟,在核心商圈里做大围餐是个“禁忌”。禁止堂食不过是一种形式,背后的逻辑是禁止以中餐为主的多人共餐,也就是传统认知里的“大桌饭”。推杯换盏、共夹一碗菜的场景,在疫情尚未消除的环境下,显然是不负责任的表现。

  在最初的农耕时代,但凡作物丰收,便会有邻里互相帮助、收割作物,大桌饭逐渐演变成了一种酬谢方式。这种习惯延续到今天,就成了有历史烙印的传统中餐。

  在中国,人情大过天,在有社交功能的场景里,一举一动都会被赋予“教养”和“态度”,中餐也就成了中国人最早接受用餐礼仪的宣教之地。

  知名学者蒋勋回忆小时候一家人吃饭的场景:一位外国友人十分好奇,一桌人共食,究竟该如何把握自己的食量?大家从同一个碗里夹食物,究竟应该夹多少?

  蒋勋把这些理解为中国传统家庭对晚辈的礼仪教养。他说,中国人从小就耳濡目染,被家长教育不要多夹,“要留一些给其他人”,并被冠以谦逊、体贴、礼让等传统人格特质。

  但如今,培育这些特质的土壤已经发生变化,加之疫情管控,导致这样的就餐场景出现的频次越来越少,侯世达的中餐馆只是一个非典型的例子。

  吃饭是国民日常生活中最重要的需求,如果理解了禁止堂食背后的深层原因,那么餐饮人也很快就找到了应对方式。

  不建议在同一个碗里夹菜?夹多了会被认为没礼貌?那索性推广分餐制。善于营销的商人对分餐制进行了文化溯源。

  大致是秦王宴请群臣就是分餐制,唐宋时期的每个人分量相同的“定食”也是分餐制,这种饮食习惯甚至是当代日式餐饮的始祖。

  日式定食的背景蕴含着日本国物产不够丰富的背景,但这种方式的确可以控制摄入,对进行体重管理的人十分友好。/资料图片

  “历史原因”根正苗红,商业上也有一套理论。首先是可以控制摄入,进而节约粮食。中国北方的老话“不剩不算饱”的观念正在被摒弃,分餐可以让人清楚地知道自己吃了多少,而且菜品更讲究摆盘、器皿搭配,能满足人的观赏欲。

  另外就是安全问题。毕竟食源性疾病在崇尚“大桌饭”的发展中国家更为严重,比如肝炎、幽门螺旋杆菌、流感病毒等等。

  所以在堂食逐渐放开后,“大桌饭”一类的餐馆并没有受到“报复性消费”的礼遇,反倒是一些意想不到的餐饮品类莫名受到了追捧。

  热门之首竟然是烤肉。2020年5月外卖和点评网站热搜前五位的数据中,烤肉超过了火锅、烧烤,成了第一。

  细想十分正常。本质上,烤肉属于分餐制,而且这个吃法的客单价跨度极大,从十几块钱的烤蘑菇到数百元的和牛都能满足。而热搜榜的前十,几乎都是满足分餐制需求的消费品类。

  细细回忆自己多年的工作场景,我发现在日常生活中,即便是同事好友一起外出消费,大多也是各点各料理,偶尔才会出现忧虑工资花不完的同事、点上一两碟价值10元的凉拌小菜。

  不过侯世达等不到转型那一天了。和其他倒闭的餐饮企业一样,在复盘侯世达餐馆消亡史的过程中,会发现疫情对餐饮的影响不可逆,但这种环境又孕育出新的餐饮业态。

  人们对哈姆雷特有无数种解读,但说起人间烟火,在人们印象大多一致:路边摊、人字拖、塑料板凳、折叠餐桌、冰镇啤酒、满桌充满锅味的道地小炒……

  在现代更大规模的城市化进程中,人们的生活从朝九晚五,变成了997、007,甚至还出现了体量巨大,依托短视频、电商直播的新兴“宅经济”。如果宵夜是上一代年轻人夜晚的灵魂寄托,那现在的“宵夜”,变成了餐饮平台,负责抚慰那些食无定时、食无定所的当代年轻人,比如网红打卡店、品牌连锁店,还有24小时不断供的外卖平台。

  中国社科院餐饮产业研究中心主任赵京桥说,疫情逐步得到控制以后,人们发现餐饮的战场,从实体门店转到了线上,进而催生出了“预制食品产业”的发展。这个产业,弱化了实体餐饮店的后厨压力。

  有赖于不断进步的冷链和物流业,人们可以通过简单加热,吃到谈不上“新鲜”但口味十分地道的美食。

  “以往人们对冷冻食品的定义挺简单,但实际上,预制食品的制作工艺正在不断改善,产品越来越多元,而且在公共卫生安全上也比较容易把控。这些因素让年轻一代的消费者比较看重。”赵京桥说。

  中央厨房和预制品产业的发展,实际上在暗示人们可以在不同的场景中,吃到口味一样的食品,这些食品券都来自统一的机械化生产线。今年年初,苏州一家专门生产预制类食品的餐饮企业通过了证监会的批准、准备上市,这是中国第一家上市的预制类餐饮企业。这类相关企业,中国有超过6.9万家。

  中国古老、博大精深的饮食文化,似乎正在一点点地被社会发展的钢筋水泥所修改。我不确定这种演化对于那些多年苦心钻研厨艺的大师傅来说,是否是一种伤害,是否会让崇尚“烟火气”“儿时味道”的风气成为一种回忆。

  传统中餐的火锅倒是一直受到热捧,或许人们认为高温可以杀死细菌、而且这是食品从“厨房”到餐桌的最近距离?

  赵京桥说这种担忧很正常,但要看到中国餐饮的基数是14亿人,伴随着餐饮消费产业的不断升级,那些十分厉害的大师傅仍然会有自己的市场,“他们可以将自己的技术,以工作室、私房菜的形式展现出来。市场不会忘记他们,那些传承中国传统餐饮文化的印记,也会从注重出品、慢慢走向重视装修风格和餐具搭配上来。”

  可为什么侯世达的中餐馆在40万人流的商圈还会倒闭?赵京桥说出了疫情对中国餐饮认知另一个改变——餐饮业正从商圈走向社区。

  “餐饮自古以来都讲究现金流,受疫情冲击倒闭的餐饮企业,绝大多数都是因为现金流断了。人流密集的商圈,本来就是靠人流或是旅游业推动的,旅游业停摆、人流聚集被严控后,这些租金高、服务员多的餐馆,失去了顾客,压力就会比其他地段的餐馆大很多。”

  “社区的好处是,只需要保证出品,就可以依托周围的居民和老顾客活下来,餐馆的存活韧性大很多。”赵京桥说。

  侯世达的第一家店就是开在广州的传统社区里,他现在要更加用心经营:第二家店欠下100多万元债务,他也得想办法解决。餐饮格局变化的背后,是生活方式和消费结构的变化。

  如果说中国近代餐饮发展浓缩起来就是一句话“吃饱之后,餐饮才真正开始”,那么此后的中国餐饮业,可以用另一句话概括: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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